老王的流浪大夢: 東方慢車

我對於慢速火車一直都有種浪漫的流浪幻想，我喜歡他們鏘鏘鏘又轟隆隆的笨重聲音、也喜歡火車裡飄散著鏽蝕、灰塵、上上下下的乘客體味、世界各地而來的行李氣息以及隱隱約約屎尿味的舊腐氛圍，我常常希望自己能有一天融入在這樣的情境中，而這次在泰國終於搭上了走走停停、搖搖晃晃的17小時臥舖列車。

<曼谷華倫彭火車站。>

身在台灣，很難理解火車走的比客運還慢這回事，不過東南亞、非洲卻常有這樣的情況，火車的速度在所有交通工具中大概只比腳踏車、牛車快一點，而且常誤點還誤很大，要趕時間的人是絕對不會來坐的，因此在火車上，自然而然聚集了一群隨興的背包客，大家一致的背著大背包、掛著拖鞋、拿著不同的語言的旅行書研究著，很容易和周遭的人攀談、也很容易獨處。

我們搭的列車晚上七點半由曼谷出發，預計隔日早上九點抵達清邁，火車長的不得了，不停的發出如放屁般噴氣的聲音，好不容易走到我們的車廂，上去看到一排排椅子不禁問：「啊床咧？」原來椅子是可以變成床的，在還沒吃飯之前都會保持著有桌有椅的樣子，等到要就寢列車長就會來鋪床。有人鋪床，哇，根本就是五星級臥舖嘛！

第一次坐臥舖、對車廂內所有的一切都無比好奇。車廂頂有電扇、各區域上下鋪、椅子呈兩兩對坐的方式，倚著一面大窗戶；白燈與藍綠的幽暗色調使人深陷在流浪的幻想中；是的，這是我想像中的畫面，不過，整體環境好整齊、比想像中的流浪列車感覺高檔多了。

<剛上火車的樣子，是一排排的椅子。>

<每一個座位都有上下鋪，上面那個放下來就是上鋪、下鋪就把椅子搞一搞就成了床，很酷的設計。>

火車在預期中非常不準時的開動了，鏘鏘鏘又轟隆隆的將一節節笨重的大車廂拉往北部，漂亮的女(男？)服務員笑盈盈的送上菜單，然後我們各點了一份泰式套餐。我期待著到餐車用餐，如同歐洲的東方快車那樣，不過服務員說待在座位上即可，然後從椅子底下拉出一面板子、俐落的這邊拉那邊拉的生出一張桌子，很快的晚餐就送上桌了。

我們一面看著書、一面吃著套餐，而附近的背包客們也是做著差不多的事情，大家都很努力的在K「泰國旅遊」之類的參考書，各自計畫下車後的方向，車廂內除後面兩對剛認識人在聊天聊的很high之外，大家都很安靜。

第一個想要上床睡覺的德國女生找了列車長來，然後所有人都停下手邊的事情，拉長脖子想要看清楚到底是怎麼把椅子變成床。只見他超熟練的把椅子攤開，然後拉這個、放那個，生出床墊、枕頭、蓋被，再鋪好被單、枕頭套，最後掛好睡簾，鋪好上下鋪整個不用五分鐘，床單平整的就如飯店一樣，大家不由自主的鼓掌叫好。不到一千元台幣的長途火車還有鋪床服務，太划算了！火車搖搖晃晃的前進，其他人也陸續進入睡眠狀態，我到廁所洗了把臉、刷了牙，然後上廁所時看著馬桶的洞口直通到鐵軌。泰國火車拼湊出一幅有趣的東方慢車畫面，不知睡起來又是甚麼感覺呢？回到我的床拉上睡簾，小小的空間中有著洗衣精的香氣，床墊也傳來舒適的彈性，拉上蓋被側身看著窗外的一片漆黑，很快的我就被這班東方慢車載往夢中。

<我們的晚餐是叫火車上的套餐，蠻好吃的。>

<吃飽飯後列車長來鋪床，大家陸續上床睡覺。>

<我的床，很舒服。>

<不到十點全車廂躺平。>

隔天六點醒來，一夜的搖晃竟然完全沒有把我搖醒，原來預期可能會聽到的打呼聲也完全沒有，車廂走廊靜悄悄的，大家都還在沉睡中。窗外是黑夜與白晝的交替，一片灰濛濛，火車仍以慢速前進，偶爾還鳴上兩聲，依舊發出笨重的鏗拎空隆鏗拎空隆聲音。所幸不睡了，看日出吧。

天亮之時我驚訝窗外的景色，是我不曾見過的泰國。濃密的森林交雜著霧氣、遠方綿延的山脈讓我想到台灣，許多鳥兒跟著火車飛翔；泰國北部海拔高，這可是一路爬坡，拖著那麼多節車廂的老火車頭想必十分吃力，沒兩下就停下來喘氣，不知道這樣走走停停要哪一年才能到達目的？八點時早餐送上床了，大家也陸續起床，我問了服務員哪時後才會抵達清邁，她微笑的說：「還早。」「不是說九點到嗎？」「最快要十一點囉！」她說。

坐火車就要有這樣的心理準備，別忘了他可是「東方慢車」，既然是慢車就沒有按表操課這回事。大家知道誤點也沒有多大的反應，仍舊抱著自己的泰國旅遊書繼續研究，讀累了就睡、睡醒了就繼續讀；窗外的風景雖然一直變換，但也一直都是綠色的。

最後我們在十二點抵達清邁，算一算在火車上共待了十七小時。我很喜歡十七個搖晃的小時，裡面有平行交織的旅人、成堆的大背包、緩慢流動的空氣和有著大面窗戶的小世界，真喜歡這班東方慢車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