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萊士 VS 川上瀧彌 VS 老王爪哇記(上)

這次爪哇旅之前看了非常多遍與華萊士的「馬來群島自然考察記」(1854~1862)與川上瀧彌的「椰子的葉蔭」(1911~1912)，關於他們沿途之見聞，很想與今日來個比較。

當時華萊士與川上瀧彌來到的印尼，均為屬於荷蘭統治之殖民地，華萊士那時候的爪哇(1861)人口為一千四百萬人，主要產物為咖啡、甘蔗；川上的時代(1911)爪哇人口為三千多萬人，主要產物為米、砂糖、咖啡、菸草、樹薯、紡織品、茶、蓼藍、可可、胡椒、錫、皮革、吉貝木棉花、橡膠、柚木。根據資料2023年爪哇人口達一億五千萬人，現主要出口產物為棕櫚油、紙製品、咖啡、巧克力、橡膠、紡織品、蝦、褐煤、天然氣。

以下「」中粗體字底線為書中內容，之下則為我的回應觀察。

華萊士說：

「爪哇當地有豐沛的雨水與熱帶高溫，使得這些火山都覆有蓊鬱的植物直通山頂，較低海拔的山坡則蓋滿了森林與農田。」
有些老火山因為很久沒噴發，例如Sindoro，植物直通山頂沒錯，但活躍的火山上，森林只會止步在某一個高度上。幾乎每個火山的山腰或山腳都是森林、村莊與農田。

Merapi火山山腰上一層一層的農田(博允攝)

Merapi是座活躍的火山，不時火山爆發，森林帶無法直通山頂(博允攝)

Sindoro火山的森林帶直通山頂

「巍峨的森林深處有非常精美壯觀的廟、墓園及雕像，廣大的殘垣斷壁廢墟，如今成為虎、犀牛與野牛自由倘佯漫遊之鄉。」
在海拔不到三千公尺的某些山，經常可以看到廟宇殘跡，但我沒有看過墓園與雕像。如今老虎、犀牛已經幾乎滅絕。

「全島東西交通便捷，歐洲人與土著統治者和諧共處，生命與財產的治理有若歐洲最好的國家般安全無慮。因此，我相信，爪哇有資格被稱為世界上最好的熱帶島嶼，不論是對於追求新奇與優美景觀的遊客，或希冀探究熱帶自然的多樣與美麗的博物學家，亦或對於想解決人類在嶄新而多變的環境下何以能有如此最佳統治的道德家與政治家，爪哇深具吸引力。」
很驚訝將近兩百年前的爪哇東西交通就很通暢，那時候荷蘭人還沒有蓋鐵路，所以是公路嗎？而今爪哇的東西交通當然是更便捷，一個主要原因是荷蘭人於1860年代起開始興建的鐵路，經過將近兩百年的擴充、管理，是在爪哇旅遊非常方便的交通工具。華萊士對於爪哇有很高的讚美，我至今也是，即使過了那麼多年，在爪哇的某些地方旅行，仍然保有新奇冒險的奇異體驗。

爪哇島東西向交通靠著火車相當便捷

火車內無論是經濟艙或是行政艙等坐起來都很舒服

「一組土著樂隊，即「嘉麥朗」(Gamelang)，整晚幾乎奏個不停，讓我有了個觀察樂器與樂師的好機會。...但是因為樂器大體雷同，聽來比較像個巨大的音樂盒，而不是像西洋人的樂隊表演，如果想好好享受這種音樂，就必須專心注視那些奏樂人。」
嘉麥朗(甘美朗)的音樂時不時出現在中、東爪哇與峇里島，「噹噹噹」輕輕柔柔的聲音真的很像音樂盒，的確若不是要好好注視奏樂人，我很容易睡著。

甘美蘭音樂

「很少英國人知道爪哇建築遺址的量與美，這些遺址未曾受到大眾的大量描述，所以有人偶然發覺這些遺址的數量不但遠超過中美洲，甚至勝過印度，不免引起大多數人的驚訝。」
即使到現在，還是很少人知道爪哇建築遺址的量與美；即使我在世界各地看過許多遺址，但爪哇的仍然讓我無比驚訝。

「洛羅瓊蘭有二十棟建物，六座大寺，十四座小廟，雖然現今已是瓦礫一堆，但最大的一座應有九十英尺高，所有的廟都由整塊岩石逐一築成，整棟都雕以花飾與浮雕，還有許多石像妝點，其中許多石像至今尚且完好。在賽瓦廟，或稱千廟之城，有許多精美而碩大的雕像。」
華萊士所提的洛羅瓊蘭就是普蘭巴南，在當時，當地人稱普蘭巴南為Loro-jongran，這與一個神話故事有關係。他的時代這些遺址才被萊佛士等人發掘與初步測量後沒多久，但其後並沒有受到重視。普蘭巴南在二十世紀才受到重視，1918荷蘭政府進行第一次修復，持續到1930年。之後繼續重建，至今只完成六座中心區主要寺廟的重建，其他周遭的小廟則仍舊石塊散落一地；實際上圍繞中心的周遭小廟有兩百二十四個，據說要修復好至少要兩百年，大概可以想像華萊士所見的瓦礫一堆。普蘭巴南與賽瓦的花飾與浮雕超級精美，有機會的話我還想再參觀一次。

1895年普蘭巴南的濕婆主廟(來源：Monumental Java, 1912)

現在的濕婆主廟

普蘭巴南目前只修復了中央區，就修了一百多年，外圍區仍是一片斷垣殘石(圖：Wiki)

處處都是超精美的石雕，雕刻著印度教的故事

離印度教神廟普南巴南僅八百公尺的賽瓦廟(Candi Sèwu)，是佛教寺廟，其建造歷史早於普蘭巴南

Sewu的大門就有兩尊守護神大雕像

1807荷蘭考古學家Harmanus Christian Cornelius繪製的水彩畫Candi Sewu(來源：大英博物館)，放大看可以看到戴高帽的英國人與爪哇人測量整理的樣子。這些遺跡在此時是初步被外國人記錄下來。後方的冒煙火山為Merapi。

「婆羅浮屠大廟整個建築占地六百二十英尺見方，高約一百英尺，方台牆上有壁龕，內約有四百座比真人大的盤腿石像，方台之牆兩側盡是硬石上的浮雕佛像，牆長必有三英哩左右！就完成這座爪哇島內的精雕小丘廟宇所需人力與技藝而言，埃及的大金字塔就顯得小巫見大巫了。」
婆羅浮屠比普蘭巴南早些被萊佛士發現，約為十九世紀初，較為詳細的調查則是在1860左右，1900年開始荷蘭人成立委員會有計畫性的重建修復，直至今日仍不時整修，其浮雕佛像精美無比，是個嘆為觀止的世界遺產，真的很難理解古代人的石雕技術為何如此高強！有機會的話我還想再參觀一次！

註：普蘭巴南與婆羅浮屠華萊士都沒有去(不知道為什麼？)，他寫的這些文字是引用英國人萊佛士(Sir Thomas Stamford Raffles)的《爪哇史》(1817)裡的內容，為了能讓大眾關注這些偉大的藝術品。普蘭巴南與婆羅浮屠都是萊佛士在英國短暫佔領荷屬東印度時來到印尼偶然注意且開始調查的。

1872年的婆羅浮屠(來源：Wiki)

現今的婆羅浮屠(來源：Wiki)

一層層向上共計有九層，婆羅浮屠是世界最大的佛教寺廟(博允攝)

超級精美的石雕，共有兩千多片

每尊鐘形鏤空的佛塔內都有一尊佛像，共有72座，工藝精湛、嘆為觀止

重現婆羅浮屠鼎盛時期的場景，Gijsbert Brandt Hooijer(1916－1919)

「無論是誰，只要想到這些難以計數的雕像全雕鑿在一塊塊堅硬、棘手、粗糙的岩石上，模樣又巧奪天工，而且一概分布在一座熱帶島嶼上，就不禁幡然動容。當時的社會狀況？人口數？維生方法為何？怎能進行如此龐大的工作？這些問題也許將成為永遠之謎，這也是社會群體生活中宗教力量的一個奇妙例子，那就是：到了現在，此地居民只會搭建一些粗陋的竹寮與草屋，他們茫然驚訝於祖先在五百年前逐年建造的這些偉大工程的遺跡，以為是巨人或魔鬼的創作。另一方面，荷蘭政府未能採取積極的步驟來保存這些古蹟，使其免受熱帶植物的吞噬，也未收藏散置全島各地的精美雕像，實在遺憾。」
過了兩百年，此言仍不差矣。但過去的兩百年爪哇的民房深受荷蘭殖民時期風格影響，都蓋的很有特色，無論是建築結構或色彩都用得非常美觀，例如大門前都有門前有走廊並有柱子，窗子長長小小又有許多木雕裝飾，我很喜歡，很希望以後能在爪哇買一棟小房子哈。此外，雖然華萊士時代非常多外國人靠北荷蘭政府不重視爪哇古蹟，不過後來也有開始修復古蹟與文物保存了。

很喜歡爪哇的民房，是一種混合式的美，覺得很可愛

「當旅人走在上坡的小徑，蔽天的巨樹上攀爬著木本植物與爬藤，身後緊貼著幽暗的樹林，這時這座廢墟驀然矗立在眼前，人馬上震攝於那種穆肅而美幻的景致，同時也不由自主地沉思著人類進步的艱深難解法則，彷彿是不進反退的文明，難怪世界上許多偏遠之地的高度藝術與雄偉建築的民族紛紛滅絕或消失，轉由我們所知遠為拙劣的種族所取代。」
華萊士這番見解讓我在欣賞普蘭巴南及婆羅浮屠時時不時冒出來，人類歷史的推進，到底是進步還是退步呢？